是非功過留待后人書。
作者 | 張凱旌 蘇影
【資料圖】
編輯丨高巖
來源 | 野馬財經
“A股第一代莊家”呂梁病逝了。
在此之前,或許沒人想到,在江湖上消失了近22年之久的他,最終竟是以這樣的方式重新回到了公眾視野。
“北辰花園別墅5號樓、軍大衣、凌晨4點北京的夜里”,這些詞語在他消失的20年里,曾被媒體反復提及。但他就這樣不見了。再回來,已是天人兩別。
有人說他的謝幕,代表著A股“莊股”時代的結束;也有人說,在他隱匿的22年里,“莊股”從未離開。
“A股第一代莊家”呂梁謝幕
呂梁出生于上世紀50年代,早些年間寫稿、畫畫都不在話下,“自由撰稿人”在很長一段時間都是貼在他身上最主要的標簽。
90年代初,內地股市悄然興起,呂梁開始到深圳炒股。彼時股票市場在報紙上聲音微弱,呂梁則選擇兩手抓,一邊寫稿、一邊炒股。1992年,在深圳著名的“8·10事件”發生時,呂梁作為親歷者之一,發布在《中華工商時報》上題為《百萬股民“炒深圳”》的文章,曾轟動一時。
來源:電影《股瘋》
但據呂梁后來自己透露,他更傾向于介紹自己是1996年開始下海的。下海之初,他曾直接指揮一些資金的投資運作;1997年秋,隨著亞洲金融風暴襲擊香港,紅籌股遭遇重創,呂梁因組織資金適時撤出香港躲過一劫,也獲得不少好評。
但豐富的經驗并未使呂梁取得財富的累積,反之,在闖蕩資本市場早期,呂梁曾交了不少學費,甚至一度負債。
直到1998年,與朱煥良相遇后,呂梁看到了新的“機會”。
事實上,彼時的呂梁之于朱煥良,更像是一根救命稻草。1997年,香港一場“禽流感”曾使養雞公司康達爾股價暴跌,而當時朱煥良手中持有康達爾90%以上的流通盤。幾億資金被套其中,朱煥良選擇北上求助呂梁。
一場圍繞著康達爾“坐莊大戲”的帷幕徐徐展開。
據呂梁手下操盤手之一龐博在法庭上供述,約在1998年7月左右,呂梁就拿到了目標公司做莊的“種子”277.9萬股。
以上述股票為基礎,呂梁在極短的時間內搭建起一支以丁福根作資金協調人及首席操盤手、龐博具體操盤、董沛霖負責“融資”的骨干隊伍。
其中,證券營業部是他們最主要的“融資”中介,在1998年11月至1999年5月,通過在277.9萬股中科創業股票基礎上的循環“融資”,呂梁等人獲得 3.98億元的“融資”成果,而呂梁的班底也隨之擴大至30余人。
來源:電影《股瘋》
在此期間,憑借上述融資成果,呂梁和朱煥良完成大規模倒倉,從朱煥良手中將3000萬股康達爾股票,在半年內倒入自己所控制的“80%由營業部提供的”上千個賬戶中。而建倉完成后,呂梁開始通過多家殼公司收購康達爾法人股,并最終聯手朱煥良完成了對上市公司的控制。
隨后,“坐莊大戲”來到高潮,呂梁等人一方面通過已控制的康達爾發布所謂資產重組等“利好”消息,另一方面則指揮分散在上百個證券公司營業部中的操盤手,在上千個賬戶上進行大規模股票對倒,以推高股價。
后再疊加其個人以“K先生”的名義在媒體上多次造勢,在呂梁的一路操控下,康達爾股價從最初的9元/股一度漲至84元/股。在此期間,康達爾也更名為中科創業。
而后,此套策略被呂梁反復應用,在多家如馬鋼股份、中西藥業、萊鋼股份、歲寶熱電等“中科系”股票上進行融資與炒作的循環。
但呂梁和朱煥良吹起的泡沫最終并沒有持續太久,2000年下半年,隨著合作伙伴朱煥良的套現逃亡,疊加“中科系”部分高管被調查,中科創業的雪崩提前來了。同年年底,中科創業股價開始崩盤,一連走出9個跌停板。
而后,呂梁等人操縱股價一事也東窗事發,呂梁被公安機關監視居住。
不過,就在2001年春節,住在北京北辰花園別墅5號樓、已被公安機關監視居住的呂梁,披著一件軍大衣,打了一輛出租車,消失在了北京凌晨4點的夜色里。
自此,資本市場激蕩22年,江湖上卻再未聽聞他的蹤跡。
據《財經》雜志報道,事實上,銷聲匿跡的呂梁并未出國,在“隱身”期間他以“谷子”名世,還于2008年出版了最后一本書—《中國夢》。但后期的他一直受到膀胱癌困擾,2022年。因在疫情管控下無法順利就醫,呂梁向朋友求助,得到了眾人的建議選擇向司法機關自首,獲得醫治后生命得以多延續數月。
而在其久臥病床期間,資深媒體人、文化學者楊浪曾去探望,當時,二人除了聊起身體情況,昔日充滿文人情懷和想象力的呂梁還向他講述了自己最新的研究成果——《我的七個發現》。
“這時距離他生命的終結只有不到半年時間。而在生命垂危之際,昔日的資本市場‘大鱷’,居然連治病錢都成問題,此時他還在暢談一些宏大構想。”楊浪對《財經》記者表示,“那個時代造就了這樣的呂梁,他身上有著那個時代的五光十色、光怪陸離。”
而就在二人見面6個月后,呂梁于今年2月病逝。
莊股:A股蠻荒時代的“特產”
從康達爾到“中科系”,再到東窗事發、隱匿于江湖,呂梁的一生,也折射出A股市場的變遷。
中國股市是1990年末走上歷史舞臺的,其標志性事件是上交所的成立。剛開始的幾年堪稱A股的“蠻荒時代”,股市充斥著混亂和無序。而這背后,也有制度和監管的原因。
來源:罐頭圖庫
受計劃經濟體制的影響,上市公司要保持公有制的絕對控股地位。為防止國有股被他人買走,場內衍生出了股權分置的做法,上市公司股權被分為流通股和非流通股,后者多為國有股和法人股。
但這種做法也給了投機者可乘之機。由于股票流通市值較小,僅幾百萬資金就能操縱股票,個股的暴漲暴跌變得十分普遍。此外,這時的A股更像是融資市場而非投資市場,大量業績差的國有企業、甚至是造假的公司都能上市,股市魚龍混雜,“坐莊”現象應運而生。
很多老股民可能還記得那段被稱作“莊股時代”的歲月。股票不需要成長性或業績支撐,也能靠炒內幕、題材、并購重組等花樣,外加“吸籌、洗盤、震倉、拉升、出貨”的手法縱橫捭闔。
莊家的身份也十分“多元”。據華泰證券研報,1990年-2005年,我國股票市場上先后經歷過大戶坐莊時代、券商坐莊時代、信托坐莊時代、民營機構坐莊時代和大戶游資坐莊時代。
“中科系”之外,知名“莊股”還包括“股票連漲32天,同期上證指數卻從800點跌至300點”的界龍實業;“70個交易日從26元漲到突破百元,背后四家公司通過操縱賬戶浮盈4.49億元”的億安科技等。
不過,早期這些案例與唐萬新和他的“德隆系”相比,都是小巫見大巫。彼時,唐萬新借助合金股份、新疆屯河、湘火炬三家上市公司平臺進行“坐莊”,先拉高股價,再質押融資,用得來的錢收購資產,注入上市公司,然后又通過送配等方式擴大股本規模,繼續拉升股價,反復套取資金。
1997年-2001年,經過多次轉配股后,“德隆系”三駕馬車新疆屯河、合金股份、湘火炬的股價分別上漲超11倍、超15倍、超11倍。
來源:Wind數據
但“德隆系”的玩法也對資金成本有很高要求,為讓股價維持高位,其運用了大量自有資金,甚至開始入駐證券、信托、保險、銀行等金融機構,為自身輸血的同時,也將集團資產撐上千億。
“那時候A股坐莊現象很嚴重,監管不嚴格,資金優勢和信息優勢割韭菜模式當道。”蘇州證禾基金基金經理許志強表示。
亂象迭出,監管層也在醞釀變革。2004年前后,“德隆系”資金鏈斷裂后轟然倒塌,中經開、南方證券等一批違規經營的機構也被懲處。
與此同時,管理層開始了以“重視投資”為糾偏導向的變革:新股發行保薦制度的推出、股權分置改革的推進,都為A股蛻變奠定了基礎。市場一度給出“中國股市將告別莊股時代”的樂觀判斷,然而操縱行為卻仍如影隨形。
A股告別“莊股時代”
徐翔便是其中的典型。作為中國股市極富傳奇色彩的二級市場交易高手,徐翔廣為人知的故事便是其15歲攜3萬元入市,至2015年積累200多億賬面財富的經歷。然而這位“私募一哥”在成為資本大佬的過程中卻頻繁涉及內幕交易。
后續調查顯示,2010年-2015年,徐翔曾先后與13家上市公司的董事長或實控人合謀操縱股票。其先釋放利好消息、引入熱點題材,拉升股價,上市公司股東減持后再幫忙接盤、拋售,并收取上市公司分成款的套路也被公之于眾。
時間來到2021年5月,轟動一時的葉飛“爆料門”再次將偽市值管理的黑幕放到了聚光燈下。案件背后,是一條貫穿操縱團伙、配資中介、市場掮客、股市“黑嘴”等角色的灰色產業鏈。
時代在變化,而莊股并未完全銷聲匿跡。香頌資本董事沈萌認為,這與炒作成本低以及A股以散戶為主的結構有關。
“雖然目前不存在股權分置,但由于大股東減持仍然受到嚴格監管,因此游資在進行二級市場操作時,實際炒作對象還是流通股部分,所以股權分置改革后并沒有增加游資炒作的成本。而散戶對股價波動的敏感性要高于機構投資者,也是游資實現炒作的必要條件。”沈萌表示。
民營資本系族沒落
不過,在監管不斷完善的當下,A股坐莊的現象確實已經有所改善。一個現象是,曾經在資本市場呼風喚雨的民營資本系族正在逐漸退出歷史舞臺。
《新財富》曾在2017年時統計了市場中的民營金融28大系族,如今包括“明天系”“海航系”“安邦系”等在內,一批系族已成昨日黃花;而“中植系”“忠旺系”“泛海系”等也正經歷“至暗時刻”。
(安邦保險集團大廈已更名為大家保險集團)來源:罐頭圖庫
一位投行人士表示,目前A股已進入嚴監管時代。“干啥都要提交一堆反洗錢、利益沖突調查、關聯方調查等等。”而許志強則表示,大數據監管工具正發揮著重要作用。
同時,以機構為代表的資金正逐步走到市場的主流位置。數據顯示,截至2022年末,公募基金持有5.53萬億A股市值,而對應的數據在2018年底為1.47萬億。
2月24日,證監會再次強調,要強化對“偽市值管理”的精準打擊,嚴懲相關違規證券基金經營機構、專業操盤手等。
有市場分析人士認為,注冊制的全面推行、破發和退市的常態化,也有利于擠壓莊股的生存空間。很多沒有業績只靠題材和資金推動的公司,可能會遭到資金的唾棄。
不過,沈萌指出,如今雖然監管體系在不斷優化,但是其針對游資炒作的反應仍有提升空間。“有時個股已經出現明顯的異常波動,監管才開始發出函件,而且函件的執法力度也不足以震懾游資行為。對于異常波動要加快反應速度,加大執法力度,才能真正抑制游資炒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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