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周刊 | 王婉丞
在《聚焦IPO | 紐克斯持續經營能力堪憂，創業板上市定位合理性引發質疑》文章中，《紅周刊》曾指出紐克斯不僅存在大客戶依賴的風險，且在多重因素左右外銷規模情況下，公司的凈利潤也恐有進一步下滑的風險。此外，因研發投入的不足，其申報上市的資質是否符合創業板的“三創四新”要求也是有一定爭議。
除了此前文章指出的不足，《紅周刊》在進一步梳理過程中又發現，不僅發現紐克斯的大客戶采購行為很異常，且紐克斯通過勞務“偽外包”方式進行的成本“管控”也有疑點，讓人懷疑其做法或不單純。
大客戶Hydrofarm的采購貢獻有“注水”嫌疑
《紅周刊》發現，雖然紐克斯對外首次發布招股書的時間是2020年12月31日，但公司全體董監事以及控制人的簽字時間卻是12月25日，因此其最近完整兩年的財報時間應是2018年和2019年。從招股書披露的數據看，這兩年分別實現營收15793.58萬元和30723.94萬元，實現凈利潤-1971.41萬元和3964.87萬元。按照《深圳證券交易所創業板股票上市規則》的上市標準，其是不符合標準一“最近兩年凈利潤均為正，且累計凈利潤不低于人民幣5000萬元”要求的，因此為保證自己能夠上市，紐克斯可能選擇了標準二 “預計市值不低于人民幣10億元，最近一年凈利潤為正且營業收入不低于人民幣1億元”。
事實上，從紐克斯最近一次的歷史增資及股轉估值來看，其2020年8月的估值恰好超過了10億元，約為10.86億元。若以更新過的招股書所披露的2020年11963.9萬元凈利潤倒推公司當時的市盈率，約為9.08倍。
招股書披露，2020年紐克斯對Hydrofarm的銷售額為13497.73萬元，同比增長了45.53%，占收入比重由2019年的8.02%增加至22.57%。Hydrofarm是一家在納斯達克主板上市的可控環境農業（“CEA”，主要是水培）設備和供應品的獨立分銷商和制造商，其產品涵蓋水培照明設備和與之相關的生長介質、營養素等定期補劑。由于Hydrofarm的產品主要聚焦于可控環境農業領域，報告期內該公司向紐克斯采購的金額占采購同類產品的比例約為90%。從生產和銷售角度講， Hydrofarm的營收增速應當與其向紐克斯的采購增速基本相匹配。
可事實上，2018年至2020年，Hydrofarm的營業收入分別為2.12億美元、2.35億美元、3.42億美元，2019年和2020年同比增速分別為10.85%和45.53%。向紐克斯的采購上，2019年、2020年的同比增幅分別為-21.87%、448.64%（見表1），兩者的同比增速卻不具有一致性。
表1：Hydrofarm的采購、營收數據
來源：招股書
2020年，Hydrofarm向紐克斯采購突然大幅增長了448.64%，與2018年和2019年采購增速-77.02%和-21.87%截然不同。對此，紐克斯雖然解釋稱，2018年度Hydrofarm進行了股權融資，引進多家PE投資人，股權變動致使Hydrofarm的管理層及經營方式調整影響了Hydrofarm 的2018年和2019年對公司的采購，然而需要注意的是，從Hydrofarm收入增速來看，其2019年收入仍同比增長了10.85%，很顯然并未受到經營方式調整影響。
當然，或許是Hydrofarm在2017年對公司采購了足夠多的庫存一直未消化所致（2017年Hydrofarm向紐克斯采購了13720.04萬元，在紐克斯幾大客戶中排在首位），但如此大規模采購又是否合理呢？
2018年，Hydrofarm曾因下游客戶對產品性能要求改變，欲取消2017年對客戶發出的訂單，而紐克斯為出于降低損失和維護客戶關系，也不得不與Hydrofarm協商達成折讓并放寬信用的銷售條件，其中涉及2296.77萬元銷售于2019年全年按月支付結清。2017年的訂單在2019年回款，收入回款跨度3年。
2020年，市場需求的爆發讓植物照明業務快速放量， Hydrofarm營收增幅由2019年的10.85%提高到了2020年的45.53%，理論上這一增速應與向紐克斯采購的增速相接近的，可事實上，Hydrofarm向紐克斯采購金額增加的同比增速與其自身營收增幅相差了近10倍。如此情況讓人好奇，Hydrofarm難道不擔心2018年的情況再度發生嗎？
進一步分析，若考慮到公司與 Hydrofarm之間的多年合作關系，其在2020年上半年突然放大而2021上又降低了采購量，是否有助力紐克斯上市的目的呢？而招股書中，公司雖然解釋2021 年1~6月，公司對Hydrofarm 的銷售收入低于上年度的一半，主要原因是Hydrofarm 與公司啟動合作開發LED 補光燈具新產品系列而減少了HID 補光燈具的采購量，但這種解釋的可信度又有多高呢？截至2021 年11 月30 日，公司向Hydrofarm 銷售LED 補光燈具產品金額僅約287.22 萬元。
放大客戶Lumatek的賒銷比率
壞賬風險有所提升
紐克斯2020年業績出現大幅增長，除了第二大客戶Hydrofarm助力的影響外，第一大客戶Lumatek對公司營收貢獻也是很關鍵。
招股書披露，Lumatek向公司采購的LED補光燈具產品金額從2019年311.10萬元上升至2020年12669.79萬元，同比增長近40倍，如此變化使得Lumatek一躍成為了紐克斯2020年第一大客戶。
然而值得關注的是，紐克斯2020年對Lumatek有7392.03萬元為賒銷款，占Lumatek采購金額的50.83%，大幅高于2019年紐克斯對Lumatek僅有的9.98%賒銷款比例。此外，或因賒銷力度的加大，紐克斯2020年應收帳款余額增速為177.45%，大幅超出當期營收94.92%的增速。
不同尋常的數據變化，不免讓人懷疑紐克斯當年大額向第一大客戶Lumatek賒銷，其目的很可能為了做高營收和業績，為自己達到上市標準而刻意營造出發展前景很旺局面。
此外，近年來Luamtek一直位于紐克斯應收賬款的第一名，隨著公司2020年對其賒銷力度的明顯加大，所形成應收賬款未來成為壞賬的風險也在提高中。就2020年紐克斯的信用減值損失-壞賬損失情況看，有明顯快速增長的勢頭，減值金額由2019年的90.02萬元增長至2020年的482.25萬元，漲幅435.71%，超過了同期營收95%的增速。2021年上半年，在收入僅有3.56億元情況下，信用減值損失-壞賬損失也達416.95萬元，有明顯增長趨勢。
勞務外包疑點重重
招股書披露，紐克斯的2018年、2019年、2020年營收分別同比增長了-49.5%、94.53%、94.62%，而2017年至2020年的在職員工人數分別為331人、361 人、306 人和390 人，從兩組數據來看，公司在2019年收入較2018年收入同比增長94.53%的情況下，員工人數相比2018年減少了55人。對此，公司解釋稱，2018年因客戶重組訂單減少導致2018年收入較低，因此2019年在公司有55人離職后，為提高用工靈活性通過勞務外包及外協等方式靈活的進行了招聘。
報告期內，紐克斯主要產品均涉及到勞務外包，其中勞務外包人員的主要工段在插件、組裝及包裝上。2018年至2020年，公司勞務外包費用分別為121.16萬元、308.51萬元和1264.97萬元，占各期直接人工成本的比重的15.72%、25.75%和54.03%。由招股書披露的生產人員平均人數和隸屬正式員工的生產人員平均人數可推算出外包生產人數，即2018年至2020年外包生產人員分別為21人、54人、198人（見表2），占生產總人數的比重分別為9.59%、19.08%和45.41%。報告期內，紐克斯生產環節的外包人數占比大幅增加，特別是對2020年生產人員的大幅增長，公司僅解釋為提高用工靈活性。
表2：報告期內紐克斯生產人員情況
來源：招股書
在同業可比公司中，英飛特也含有勞務外包，但其2020年年報中并未披露外包人員的占比；崧盛股份的招股書顯示其含有勞務派遣，2020年勞務派遣占員工總數8.79%；朗科智能和得邦照明均在各自的2020年年報中聲明不含勞務外包。從可比公司情況來看，外包比例在2020年出現大幅增長現象是不符合行業慣例的。
根據《勞務派遣暫行規定》，勞務派遣人員數量不得超過用工總量的10%，但如果改用勞務外包則可規避比例的約束，在成本管控上也就更為靈活，因而在實操中也確實有很多企業愿意通過“勞務外包”形式來降低用工成本。據招股書披露，2018年至2020年，紐克斯按外包工時折算的勞務人員薪酬分別為5.84萬元、5.74萬元、6.12萬元，不光低于蘇州市城鎮私營從業人員年均工資，還遠低于紐克斯生產人員（正式員工）人均薪酬（見表3）。報告期內，外包生產人員約為公司節省了28.56萬元、122.58萬元和487.08萬元成本，分別占直接人工成本的3.7%、10.23%和20.8%。
表3：生產人員薪酬情況
來源：招股書
《紅周刊》發現，報告期內公司產品產量總體上隨著生產人員平均人數的增加而增加，與銷售數量保持同步。報告期內（2018年~2021年上半年），公司生產人員人均產量分別為1116.21只/人次、1821.89只/人次、1670.97只/人次、1463.52只/人次，其中，2019年度公司生產人員人均產出較2018年度有大幅增加顯然非同尋常。公司表示，人均產量提高與下游客戶訂單需求快速增長，生產人員加班時間增長較多有關?？捎幸馑嫉氖?，這種變化與公司的勞務人員薪酬增長變化并不相符的。通常情況下，加班正式員工和勞務外包人員薪酬是同比例變化的，可2019年正式員工薪酬較2018年增加11.25%，而勞務外包人員薪酬卻下滑了1.71%（見表3），難道是相同的加班工作強度，勞務外包人員就不需要支付加班費用。
在紐克斯的外包公司中，有一家名為“蘇州英菲迅企業管理有限公司” （簡稱“英菲迅”）的外包公司，該公司的實控人為紐克斯的前員工顧賽賽，其曾于2015年10月入職紐克斯從事生產車間操作相關工作，并于2018年2月9日因計劃自行創業而離職。英菲迅自2020年1月13日成立后，就迅速成為了紐克斯的第一大勞務外包商，2020年和2021年上半年的勞務外包費用分別為452.25萬元和346.90萬元，占當期直接人工成本的19.32%和22.82%。需要注意的是，《紅周刊》通過企查查卻發現，英菲迅在2020年11月17日被相城區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局檢查為不符合開辦條件的企業，如此情況讓人懷疑向紐克斯提供勞務外包占同類業務比例約70%~90%的英菲迅，與紐克斯之間是否存在關聯關系或其他利益安排的可能性。
在招股書中，紐克斯對上述情況只是進行了簡單解釋，稱該公司的勞務費用價格與同期其他勞務公司提供價格不存在重大差異，對公司生產經營、財務數據的影響較小，不存在導致公司不符合本次發行條件的情況，不存在關聯關系或者其他利益安排的情形。不過，若根據《首發業務若干問題解答（2020年6月修訂）》問題47的答復情況，部分首發企業存在將較多的勞務活動交由專門勞務外包公司實施的情況的，中介機構應當對勞務公司的經營合法合規性等情況、勞務公司是否專門或主要為發行人服務、勞務公司的構成及變動情況等方面進行充分論證，并發表明確意見，其中包括勞務公司是否具備必要的專業資質、業務交易的背景及是否存在重大風險、勞務費用定價是否公允，是否存在跨期核算情形等。因此，就紐克斯招股書對勞務外保一事的披露情況看，顯然是有所不足的，需要企業進一步補充材料說明。
在紐克斯披露的幾次問詢回復中，《紅周刊》發現，紐克斯在披露其生產人員人數上也存有“瑕疵”。首輪問詢回復中，2019年和2020年的正式員工中生產人員人數分別為229人、238人，而二次問詢回復中則表示2020年員工總人數達390人，其中生產人員為254人，較2019年的163人增加55.83%。兩次問詢回復中有關生產人員人數的不一致，不禁讓人懷疑其外包人數的真實性，讓人懷疑其通過“偽外包”方式來增加公司利潤的可能性。
在招股書風險因素環節，公司曾提到自己的業績增速存在下滑風險，預計2021年凈利潤為7266.8萬元，同比下滑39.26%，原因主要是美元貶值，行業波動、海運費率高漲、管理費用增加等因素的影響。《紅周刊》發現，若以此預測凈利潤數據結合上文提到的9.08倍市盈率反推其最新市值，則紐克斯的最新市值已經下滑至6.6億元，很顯然，這一數值已不滿足“市值不低于10億元”的上市條件了。
（文中提及個股僅為舉例分析，不做買賣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