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復旦畢業95后,月入三千“喜劇人”_天天觀點
時間:2022-12-14 07:47:17  來源:引領外匯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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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劇人的喜劇人生

編者按: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五環外,作者:胡不喜,編輯:車卯卯,創業邦經授權發布。


(資料圖)

你上一次開心大笑是什么時候?是不是已經很難再想起。

在這個魔幻的現實社會,歡笑已是奢侈品。畢竟,崩潰沮喪麻木的場面,遠要比開懷大笑的記憶多太多。

于是,人們愿意為笑聲付費,哪怕只有短短一個小時。

喜劇節目風起足以說明這一切,不知不覺,《脫口秀大會》已經走過五年,《一年一度喜劇大賽》也迎來了第二屆,在這個綜藝遇冷年,唯有這兩檔節目引發爭論。口碑下滑也好,高開低走也罷,至少在觀眾里激起了水花。

帶來笑聲的喜劇演員,也成為年輕人向往的職業。

小紅書上,有人這樣表達著對喜劇演員鳥鳥的憧憬:“我知道自己沒有她的才華,沒有她的努力,沒有她的勇氣,但是看到她,就覺得我可能也可以做成點什么事。”

然而,真正入行的95后喜劇演員們,方知這一切并沒那么“酷”。他們的生活和成功學標榜的“人在美國,剛下飛機,年入百萬”相去甚遠,月入三千,沒有五險一金,才是生活常態。

01 人生意外“出軌”,只好“背叛”復旦

車洪君成為脫口秀演員,源于生活的一次“出軌”。

在這之前,他自認并不調皮,至少在人生大事上他一直循規蹈矩。

大學順利進入復旦,學習行政管理;幾乎不翹課,該交的報告,再不喜歡,也能糊弄解決;走在人群中,他會一下子被淹沒,總之沒什么特別的。

從事脫口秀表演前,他有一套完整的職業規劃——大三下學期去咨詢公司實習,給簡歷鍍金,再通過校招進入不錯的大公司,穩穩當當步入社會。

車洪君高一時,偶爾調皮,受訪者供圖

但疫情來得猝不及防,今年4月上海封控,實習泡湯,工作也沒了機會,未來兩眼一抹黑!

整整一個月,他都在宿舍打游戲。身邊的朋友,考研的考研,出國的出國,周圍人都在緊鑼密鼓,謀劃未來時,他也沒法做鴕鳥,只能硬著頭皮琢磨出路。

也就在這時,他才驀然驚覺:其實自己對融入社會,壓根沒什么興趣,他不愿在格子間里度過自己的人生,也不想在文山會海里浪費生命。

走到岔路口,他偶然看到笑果的校招信息。一個念頭猝不及防撞了進來:不如去講脫口秀?

他甚至沒注意到校招的具體崗位,就跑回宿舍,研究脫口秀怎么寫,花了一個月時間,寫了將近兩萬字的稿子,投給笑果,石沉大海。“后來我才知道,他們招的不是脫口秀演員。”

雖然鬧了個烏龍,但火苗一旦燃起,就日漸燎原。他思考再三,還是決定搏一把。“對我這種小鎮做題家來說,這是躍升的機會。”

今年6月,上海線下演出暫停,他直接去北京尋找機會。

某天,他情緒迸發,寫了篇吐槽MBTI測試的稿子,參加開放麥,當晚炸場,立刻有俱樂部主理人留意到了他。

沒多久,他順利簽約了北京一家俱樂部,其他廠牌有演出也會邀請,僅僅11月,他就接了20場演出。

車洪君第一次開場,受訪者供圖

這在脫口秀演員中,已算是鴻運當頭,夢幻開局。

要知道,在《一年一度喜劇大賽2》中,靠《少爺和我》爆紅的鑫仔,初次表演脫口秀時,說了大半年,也才賺了第一筆演出費200元。

一開始,車洪君也有些飄飄然,但到手微薄的收入兜頭就是一盆涼水澆了下來。

“新人演員價格三五百,大咖演員一場一兩千。”疫情之前,《脫口秀大會》爆火,大咖演員一個月兩萬收入不是問題,但現在……11月,他接的20場演出,真正能順利出演的只有零星幾場。為了糊口,他也要接一些短視頻編劇之類的工作。

絕大多數脫口秀演員,都無法靠一家俱樂部的演出養活自己,因此,簽約后,演員并不會受到太多限制,無論哪里有演出機會,都要積極爭取。

跑開放麥,接觸廠牌主理人,是脫口秀演員必做的功課。

這條職業發展之路,也很像游戲打怪升級:通過演出,打磨一個又一個五分鐘的段子,確保每個段子都要爆,積攢到15分鐘的時候可以開商演,積攢到60分鐘的時候,可以試著辦專場,目前他已經攢了40分鐘的段子。

不過即便如此,他也不敢妄談自信,甚至覺得做全職脫口秀這個演員,會被別人嘲笑。

“有些人可能表面恭維我,夸我了不起,要當明星了,背地里沒準會說,他一點也不好笑,搞個鬼的喜劇,反正有時候,我是這么吐槽自己的。”

說到這里,車洪君笑出了聲。他輕而易舉地剖開自己,又滿不在乎地合上。

喜劇是無意義的,而無意義在精英主義的復旦注定不合群。不過他不會因此耿耿于懷:“喜劇就是承認世界的不完美,也承認人的不完美,反正我們的工作,本來就是賣弄自己的失敗。”

盡管成為脫口秀演員,前景不明,但他很少會想到放棄,“我就像偶然撿到了一張船票,既然上了船,就好好看看風景。”

宅在宿舍的時候,他會點開一段脫口秀,分析文本和技巧;觀察大家的所思所想,尋找情緒點,偶爾和幾個聊得來的脫口秀演員,一起去網吧,打打游戲說說話,“和他們在一起聊天很放松,常常聊著聊著,梗就出來了。”

對于車洪君來說,脫口秀演員只是職業,和其他所有職業一樣,競爭殘酷,但從事這份職業的特別之處在于,拓寬了自己的邊界。

“以前,我從來沒想過要站在舞臺上,也沒想過有人會為我鼓掌,脫口秀幫我實現了這些,也讓我覺得未來是開闊的,將來如果真的寫不出來,也不要緊,我覺得我可以去挑戰sketch(素描喜劇)、漫才、即興喜劇,都有可能。”

拋掉了職業規劃,車洪君感到自己就站在人生的荒野上,“反正身無長物,就撒丫子跑吧。”

02 喜劇是最包容失敗的舞臺

和車洪君的灑脫相比,在喜劇道路上一再失敗的Nikko有些emo。

“做喜劇,我沒有你們想象的那么快樂。”Nikko帶著幾分抱歉,頓了頓,又確認了一遍,“我說的這些真的能讓大家了解這個行業嗎?”

這已經是她第三次問起,卻還是有些緊張:“說實話,我都不覺得我算是進了這個圈子。”

Nikko做了大半年的喜劇練習生,接觸了脫口秀、Sketch(素描喜劇)、即興喜劇、漫才等新的喜劇形式,還是沒有打磨出一個可以獨立商演的成熟作品,她覺得自己很失敗。

“我其實是一個比較喪的人,別人還沒有打擊我,我會先給自己潑冷水。”

即使是成功的經歷,Nikko也會心虛,大學畢業后在播客公司擔任制作人,主做娛樂圈向采訪,個人播客在網易云也積累了30萬播放,但她卻沒能獲得成就感。

“我覺得文化產業挺虛幻的。雖然我在節目里說得天花亂墜的,但所說的一些人生道理,我自己都很難做到,我不是一個兇狠的人,可以像狼一樣在上海生存。”

古德拉克藝術節拍攝,受訪者供圖

靠著播客的成績,今年1月,她進了一家創業公司做內容主管。《脫口秀大會》熱播,她的老板也想要培養一批脫口秀演員,孵化類似的喜劇內容。

這也成了她喪失表達欲的開始。

進入公司之前,她無時無刻不想要說些什么,舍友笑稱她像個小喇叭,她也給自己取了個藝名叫“喇叭花仙女”,一個月能寫好幾萬字的稿子。

可是登臺之后,她才感到脫口秀的孤獨。

第一次開放麥,效果很好,她覺得自己有天賦,但之后在公司內部的稿件評點中,等待她的是無窮無盡的負面反饋,漸漸的,Nikko開始害怕自己不夠好笑。

“脫口秀需要天賦,你需要有對內容的預判力,知道哪些梗拋出去,觀眾會笑,但我似乎……沒有這個能力。”

工作同樣不順。公司對Nikko的定位是成為一個內容主管,但Nikko認為,在那之前,自己應該成為一個專業的脫口秀演員,懂得基本的業務,為此,她還和老板吵過架。“我比較軸,00后整頓職場,說的就是我。”

蹣跚著走過,幾乎每一步都是一個坑。Nikko焦灼過,她穿過上海的街道,抬頭仰望上海鱗次櫛比的高樓,摩天大樓高聳入云,自己則渺小如微塵,她羨慕那些寫字樓里西裝革履的白領,可以像野獸一樣拼搏。

一次次,她想著打點行裝,離開這個行業,可飛鳥難入樊籠,在體會過創造的自由后,她還是舍不得放下這份“失敗”,從喜劇賽道決絕抽身。

把自己埋進生活的細節里,受訪者供圖

離開公司后,她又轉而和朋友嘗試即興喜劇。和脫口秀不一樣,即興喜劇,演員沒有劇本,根據現場觀眾的開場建議進行表演,更考驗演員的靈感、腦洞和相互間的配合。

“更重要的是,我有了搭檔。脫口秀表演,就像是站在懸崖邊,你背身跳下去,不知道觀眾會不會用笑聲接住你,但是即興喜劇不一樣,我的搭檔們比我更有舞臺經驗,他們能夠穩穩地接住我的表演。”

最近讓她感到快樂的事,是11月份參加上海國際喜劇節新喜劇雙人賽。

“聽上去很厲害,其實賽事規模并不大。為了演得好,我們在青旅會一直改稿、排練,直到一點多,就像熱血漫一樣,我完全沉浸在這個世界里,不會再發愁收入,想著往返奔波的勞累,感到很安心。”

表演開始前思考的Nikko,受訪者供圖

而另一個觸動Nikko的是即興喜劇舞臺對于失敗的善意。

“即興喜劇是需要和觀眾配合完成,有句話叫99%的即興喜劇都是失敗的,但是所有人,包括臺下的觀眾,都在朝著1%的成功去做努力,在互動中,他們不想看到你失敗,比如我們做猜謎游戲,如果很久沒有猜到,臺下的觀眾會為你著急,在你接近目標時拍手,小聲提示。”

這種善意從舞臺延伸至了生活。

今年8月,從公司辭職后,Nikko失去了穩定的收入來源,做喜劇練習生,靠著和朋友搭檔演出,一個月只有三千塊左右的收入,支持開銷有些吃力。有來看過她演出的姐姐聽說情況,主動提出讓她借住在自己家,互相照顧支撐。

“喜劇大概是最包容失敗的地方,這里有掌聲和鼓勵,但是在公司,你得到的大概率是老板的PUA。”

03 在三線城市,松弛地“折騰”

“1小時28分53秒。”安生精確地報出這個數字,這是他在電影《你好,李煥英》出現的位置,“張小斐在劇場鼓掌的時候,我就在她后方45℃角的位置上。你一定要看仔細了,因為多一秒,你就看不見我了。”

鏡頭雖然少,安生卻為之努力了很久。“我就是要做喜劇,這是我認定了一輩子的事!”

他目標明確,身上有一種單純的莽勁兒。他喜歡表演,大學就報了學校所有的表演類社團,畢業后北漂做群演,從路人甲漸漸在短劇里出演男二號;他喜歡喜劇,就報了幾乎所有的喜劇表演課程。

安生做事,從來都是興之所至,很少瞻前顧后,成立喜劇廠牌也一樣。

2020年疫情,北京不少喜劇俱樂部倒閉,他反而逆流而上,和朋友們一起創立了北京市井喜劇,沒經驗,沒渠道,沒觀眾,也沒放棄,“2021年,當時我跟著陳佩斯老師學習。他說,這個行業熬過冬天的都餓不死。我被這句話激勵了。”

安生和陳佩斯老師在一起,受訪者供圖

因此,他跟著未婚妻來到無錫之后,又創辦了兔耶喜劇這個廠牌。

喜劇主理人的身份,聽上去風光,但個中的酸甜苦辣也只有安生自己知道。

“在無錫,有大大小小7家喜劇廠牌。其他幾家都是表演脫口秀,只有我們是以新喜劇為主,融合了全喜劇形式的廠牌。除了脫口秀以外,還有漫才、即興喜劇、日式短劇、sketch,喜劇魔術等……尤其即興喜劇,目前國內沒多少人了解,就連演員也只有幾百個人,比大熊貓還稀缺。”

認知度低,演員少,是兔耶喜劇面臨的最主要問題,也是二三線城市喜劇廠牌共同的難題,沈陽“大風天”喜劇廠牌的主理人,在網易的采訪中也談到,他們運營三年才實現了盈利。

為了打出知名度,安生進行了很多公益性演出,比如,天南海北跑各地的文化節、藝術節,進行宣傳,這些活動不僅不賺錢,還需要他往里面貼往返的差旅費。“這是值得的,三人行必有我師,多交流互相學習,才能更好地成長。”

團隊在蘇寧百麗宮首演,受訪者供圖

從9月開始,安生帶著兔耶喜劇在無錫演出,首場免費,但為了保證演出效果,確保大家能夠笑到肚子疼,他們演出前的每天都在訓練,提高默契度。

接下來的兩個多月,安生帶著兔耶喜劇的演員參加各個開放麥、訓練,每周末舉辦一次商業演出,票價99元,一般能賣出六七十張,“這在起步階段的俱樂部里已經算是不錯的成績了。”

場地租用費和演員演出費占了開支的大頭,大概有七八成左右,目前,兔耶喜劇也只能做到基本維持收支平衡,

“大部分喜劇廠牌在最初的一年內無法盈利,何況現在疫情影響,線下演出銳減,我能做到這樣已經知足。”

安生在世界杯期間模仿中東王子,受訪者供圖

安生更重視培養演員:“如果我自己做商演,我能養活我自己,可問題是,這樣的話,即興喜劇在中國無法推廣,培養新的演員,讓更多人了解才是關鍵。”

他免費招收了一期學員,一共25人,每周固定時間訓練,目前已經發掘出了四五個有潛質的新苗。12月,他打算再招收新一期的學員,培養大家對即興喜劇的興趣。“這一期是打算收費的,一來可以增加收入,二來收費提升了門檻,也可以讓大家更認真投入到表演學習中。”

幸運的是,下沉到三線城市并非壞事,在這里,他得到了地方更多的資源傾斜。

“在北京到處都是好演員,劇場得留給大俱樂部,我們只能用酒吧、livehouse,但是到了無錫之后,我的能力被看見了,Tooye城市森林部落的老板找到我,他正好缺少喜劇內容,我們一拍即合,合伙做這件事,老板還出資幫我們在運河外灘這邊搭建一個小劇場。建成后我們就節省了一大筆演出場地的開支。”

安生覺得,從現實意義上說,他只能算“失敗者”,他97年出生,之前的25年,成功的事屈指可數,失敗的事比比皆是。即便是成為喜劇主理人,他每月的演出費也僅有五六千。

車只是代步工具,受訪者供圖

不過這并不妨礙他過得松弛。朋友圈里,他大大方方嘚瑟著自己的二手車:“看,才花了一萬塊錢,性價比之王!”

04 用歡笑去解構也是一種生活

月入過萬難以啟齒,年入百萬生活常態。這個時代擁有很多成功者,但那些新入局的年輕人也飽受經濟周期的無奈。

想要躺平,放自己一條生路,又怕別人都在卷,把自己甩在身后;想要吃一吃卷成麻花的苦,再享一享人上人的福,可又發現上升難,難于上青天。

不敢躺,卷不動,這是我們的生活,正因如此,“很多時候,你以為我是躺著,但其實我已經在卷了。”才能撓到年輕人的癢癢,逗他們一笑。

成功不容易,失敗何嘗不需要勇氣?

年輕的95后喜劇人,跳出了規則桎梏,或許他們也有彷徨,也有徘徊,用真實的體驗,解構生活,解構成功,他們探尋自己生命的可能,也給疲于奔命的年輕人們,一個緊急出口。

至少在這里,沒有西裝革履的布道,也沒有大碗廉價雞湯,只有生活里本真的體驗、情緒,變成了一個個幽默的段子,有些荒誕的笑料,還有我們自己的一地雞毛的生活。

“你大聲笑吧,沒關系,在這里,你笑不會有人瞧不起你”漫才表演開始前,安生這樣安慰著觀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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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鍵詞: 脫口秀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