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藝行業等錢來
編者按: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 毒眸(ID:DomoreDumou),作者:李清莉,編輯:周亞波,創業邦經授權發布。
等錢來,是今年綜藝行業最重要的事情之一。
今年Q1和綜藝熱度一樣大幅下降的,還有綜藝項目的招商數量。“裸播”現象覆蓋了各類集數的綜藝,5期的《歡迎來到蘑菇屋》,20期的《大伙之家》抑或是年番綜藝《毛雪汪》,都未能受到廣告主青睞;也覆蓋了不同熱度的節目,全網累計播放量11億的黑馬綜藝《半熟戀人》一路裸播,也算令人吃驚。
“綜N代”的狀況同樣不樂觀,《哈哈哈哈哈2》只拉來了零星植入,失去了原班人馬的《朋友請聽好2》,品牌贊助數量也從第一季的7個驟減至2個,曾經攜手推理賽道的老牌IP《大偵探》以及周六黃金檔《你好星期六》走過多年的OPPO、vivo也相繼退場。進入Q2后,市場狀況有所回溫,但整體依然難掩疲態。
其實,綜藝的招商困境持續已久。之所以今年被拿出來頻繁討論,最顯性的原因,是往年Q1還有爆款選秀綜藝做支撐,來維持綜藝市場的“虛假繁榮”,但今年選秀消失后,沒有爆款綜藝補位,新的格局尚未形成,招商問題自然暴露得更加明顯。
有饑餓感再去覓食,對健康的危害已然產生。許多從業者向 毒眸(ID:DomoreDumou) 回憶,其實早在兩年前,品牌與綜藝的合作就已經進入冷靜期。短視頻平臺分流,長視頻吸睛力下降,直播電商崛起,都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雙方的“感情”,這種狀況到了今年更加嚴重。
本質上,在品牌營銷的大框架下,綜藝仍然沒有擺脫“媒介”的位置。沒有擺脫,就意味著被動。當動輒上億的投資無法收獲同等回報,品牌寧愿拿著投綜藝的錢,去與競品打價格戰,或者嘗試投放低成本的微劇微綜、短視頻等新渠道。
“如果前兩年還能稱為合作,那現在就是跪舔。” 正楊映像制片人陳曉,向毒眸這樣形容當下綜藝行業需求的轉變。
2019年之前那個“多家品牌競標一檔綜藝”的時代,目前看顯然很難回來。因此,此前“嬌生慣養”過于依賴To B的綜藝行業,也到了必須尋找新出路的關頭。此時,或許我們應該用更多維的視角,看待品牌和綜藝行業長久以來的關系。
1 品牌為什么不投綜藝了?
對于這兩年的綜藝行業來說,疫情影響一定是無法避免的。
恒頓傳媒《忘不了餐廳》的制片人林愛西告訴毒眸,隨時可能爆發的疫情,常常會影響項目的推進。“去年在成都錄制《忘不了農場》的時候就很‘危險’,當時我們才錄了能播出三集的量,就趕上成都突發疫情,不敢貿然讓嘉賓過來,怕路上不安全,也害怕隔離會影響嘉賓們的其他行程,整個百人團隊在成都拍攝地原地駐守了一個多月。”
“對我們來說,那就是面臨生死的時刻,很可能那一季《忘不了》就只有三集了,所有的出品方,嘉賓及團隊壓力都是巨大的。”林愛西坦言。
到了今年,疫情相對前兩年情況更加復雜多變,對文娛行業的影響不減反增,諸多影視、綜藝項目被迫延期。以本月為例,只有《向往的生活》勉強踩著月末播出,而《奔跑吧》《極限挑戰》等本應在四月上線的綜藝,至今都沒有消息。
產品宣傳期與節目播出的時間錯位,自然成為了品牌方的重要顧慮。“前些年,綜藝項目比影視更掙錢,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它周期短,品牌能在短期內看到成效。”陳曉分析。而如今隨時可能會延期的綜藝項目,給品牌方帶來了太多不確定性。“品牌方對于產品有自己的宣傳周期,比如對方想借助節目推廣春季新品,那項目延遲對人家的損失就更大。”
拋開疫情這類客觀因素,綜藝內容質量的整體下滑,以及短視頻平臺與直播電商崛起,瓜分大眾對長視頻的注意力,也是老生常談的問題。
從《2021中國網絡視聽發展研究報告》可知,在2020年,有20.4%的中國新網民,首次上網使用的是短視頻應用,短視頻已成為拉動網絡視聽行業發展的主力軍;有53.5%的用戶會每天打開短視頻平臺,忠實度更高;同時,2020年短視頻用戶使用率已接近90%,成為互聯網底層應用。
長視頻的困境具體到綜藝行業,曾在4A廣告公司從事品牌服務和娛樂綜藝節目的小許認為,“(綜藝整體)內容質量在下降,人群在流失,刺激點在萎縮,對品牌來說,投綜藝的ROI太低了。”
“過去綜藝大盤不斷上漲的時候,因為流量夠大,品牌投什么認知度和銷量都會提升,” 有從業者曾經坦言,“到2019年Q1的時候,就能看到大盤開始下跌,‘綜N代’和選秀都沒有取得預想的效果。 ”
品牌方開始意識到,“昂貴”的頭部綜藝并不能帶來與價格相當的流量,緊跟頭部綜藝贊助的行為便失去意義,“買流量等于買曝光”的邏輯顯然不再適用。
而為了留住品牌方,綜藝行業也曾做出諸多改變。過去幾年,為追求品效合一,最明顯的就是露出方式的改變。“以前還是以節目內容為主,品牌露出很有限,可能就在備采時會有很明顯的LOGO,以及插入一些口播。之后就變成品牌要滲透進所有內容中,比如《浪姐》里,姐姐休息時躺在那兒敷面膜等等各種方式。”陳曉解釋道,內容方為了服務好品牌,也因此越來越卷。
除了豐富植入形式外,在同一平面創造更多可呈現客戶權益的空間,也早就成為了顯學。2019年,圍繞頭部網綜制作的周邊衍生綜藝增加至186檔,數量較2018年同比增長60%。
各類衍生節目的出現,除了能夠豐富節目內容,增加粉絲粘性外,更重要的是為品牌方提供更多可發揮的空間。通過在會員節目、衍生節目,延長品牌曝光時間,增加更多可植入場景,強化品牌存在。通過多重方式,以期獲得和品牌更穩定的合作關系。
與“越小越創新”的印象不同,綜藝節目的價值分化,意味著創新往往在頭部綜藝發生。馬太效應下,頭部綜藝也一直是品牌的優先選擇。毒眸此前文章中提到過,“很多品牌方‘寧做鳳尾不做雞頭’,大家更愿意把錢投給頭部綜藝,哪怕用少量的錢投單期,也不愿意冠名中腰部綜藝。”
而在品牌扎堆的情況下,需要內容方在滿足品牌需求和呈現節目內容之間找到平衡,否則一味擠壓節目空間,也會影響內容質量,降低觀眾的觀看體驗,甚至失去觀看欲望,那么觀眾群流失則會讓節目再次陷入惡性循環。
具體到項目,今年的《王牌對王牌》就是反面教材。生硬的植入,頻繁的中插廣告,引起了許多觀眾不滿。總導演吳彤還為此特地發布視頻,承諾在之后的節目中做好廣告優化。
只是綜藝行業的諸多努力,無法挽回行業整體頹勢。“在品牌方眼中,綜藝的流量已經被大量消耗,現在更需要一個新的賽道,實現突破。”
2 不投綜藝,品牌的錢去哪兒了
“愛不會消失,但會轉移。”品牌方的錢也是一樣。
一直以來,快消品都是綜藝行業的“頭號玩家”,但是大眾對于快消品的忠誠度并不高,“產品的外觀、價格,是否為流量明星代言,都是年輕人購買一款產品的原因。”小許介紹道。過去品牌可能傾向于請流量明星代言或者投放綜藝,這兩者邏輯相似,也都具備高投入的特性。
投放綜藝本身就是頭部品牌的“游戲”,“這兩年受疫情影響,對于許多品牌來說,最重要的是先讓企業活著。”國家提倡“雙循環”的經濟周期下,綜藝的回報率較低,品牌更愿意縮減投放費用,用這部分錢去和競品打價格戰。
而非消耗品的其他品牌,選擇也大致相同。陳曉向毒眸透露,某汽車品牌負責人曾告訴他,“現在比起綜藝,他們甚至更愿意投地面廣告,或者把投放的錢直接壓到車價里,去做線下的市場競爭,都會比線上效果更好一些。”
此外,直播電商也成為許多品牌方的選擇。不論是品牌自己開設直播間,還是與明星主播、網紅主播合作,顯性的成本都要比綜藝低。
“今年還有很多品牌方都會更喜歡投微短綜藝,小而美的綜藝,它的受眾也會更精準。所以有實力的品牌方,可能不會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里。比如,品牌可能會選擇投一檔S級綜藝,再投三檔短視頻平臺的微短綜。”小許告訴我們。
今年美團就是選擇與騰訊S級綜藝《新游記》合作的同時,也參與了快手平臺《超Nice大會》《時空店鋪》兩檔短綜的植入。
和綜藝市場整體的低迷不同,過去一年里,抖音出品了《點贊!達人秀》《非常靜距離2022》等多檔綜藝節目,《為歌而贊》和《很高興遇見你》甚至推出了第二季;快手也推出了和笑果合作的《超Nice大會》,和岳云鵬合作的《岳努力越幸運》,以及勸睡綜藝《11點睡吧》等等。
而這些綜藝大多有品牌買單,君樂寶、唯品會、智聯招聘、雙匯、美團、喜臨門床墊等都是上述綜藝的合作方。和上億的S級項目相比,短視頻平臺出品的綜藝突出“多快好省”,最多成本不過百萬級,對于品牌方來說更加劃算,況且,這些投放,有時還更加符合場景,更加精準。
此外,短視頻平臺有著能通過電商途徑,為品牌帶貨的天然優勢。平臺可以推動冠名商的產品銷售,“所以品牌的錢都來這兒了,它更直觀、更高效,轉化特別快。”
從數據上看,未來短視頻市場發展依然可觀。據中國網絡視聽節目服務協會消息,2021年,短視頻領域市場規模達2051.3億,占整體市場的34.1%,2022年預計短視頻市場規模將達3768.2元,大盤持續增長,也代表著巨大的商業可能。
這兩年,品牌的投放策略也有相應變化。從從業者的角度觀察,陳曉感覺,現在品牌方更傾向于投放垂直類節目,或者直接轉化路徑縮短的節目。“比如去年東方衛視有一檔節目叫《國貨潮起來》的脫口秀節目,第一就垂直于國貨,第二節目的目的就是帶貨,對品牌來說很友好,而且又是與脫口秀這種青年文化相結合。”
商業是殘忍的。
小許感慨,“其實大家就是在踩風口,前幾年是泛文娛,這兩年直播電商,等下一個風口出現了,這些渠道一樣會被‘拋棄’。”
不會用永遠的風口,但永遠都會有風口。過去十年網絡平臺搶奪了衛視流量,短視頻又擠壓了長視頻的生存空間。在品牌方預算不變的情況下,當新的需求出現,自然會改變整體的格局。站在更長遠的角度看,我們今天討論的不僅是綜藝招商的問題,而是在時代不斷變動的情況下,行業應如何自處。
3 綜藝行業從業者如何自救?
“往年一年能接到兩檔S級的項目,三檔較大體量的項目,插空再做一些文化項目。往年這個時候已經忙死了,但今年到現在一個正經項目都沒做呢。”陳曉向毒眸說明。
近期毒眸頻繁與從業者對話后發現,在低迷的市場環境中,面對類似情況的公司還有很多。從業者能通過哪些方式“自救”?答案各不相同。
此前,大千影業《蘑菇屋》的制片人趙林林告訴毒眸,通過嘗試做《閃亮的日子》這種分賬綜藝,有可能靠會員拉新以及有效播放量實現盈利。但“分賬綜藝”過于依賴公司在一些關鍵環節的能力,對普通制作公司來說,有一定難度。
“綜藝制作公司以前安逸慣了,抗風險能力極低。過去就是拿錢干事兒,反正項目做得好不好,最后都不虧錢。” 有從業者表示,“但現在要做分賬的話,所有資金都需要制作公司自己墊付。做的盤子小觀眾看不到,做的盤子大,萬一市場不認,又收不回成本,一個項目就給你擊垮了。”
因此,陳曉更傾向于,“找品牌方共同制作垂類綜藝或微短綜”。垂類綜藝不同于需要強資源、重流量、大IP的頭部綜藝,更多是以內容撬動精準受眾,通過持續不斷的內容輸出,提高受眾群體的認知度,增加用戶粘性。在低迷的市場環境中,懂得以小博大,輕裝上陣,對綜藝制作公司來說,無比重要。
此外,陳曉還提到“跟政府機關搞好關系,多做一些文化類節目,保證公司的制作利潤。”而在與多位從業者的談話中,很多人也不約而同地提到了這一節目類型。
從藝恩數據發布的《2021中國綜藝年度洞察報告》來看,此類節目在近兩年也是口碑與熱度雙豐收的節目類型。2021年文化類綜藝上線近40檔,較前兩年數量大幅提升,《登場了!洛陽》《舞千年》《典籍里的中國》等節目在豆瓣都收獲了不俗的成績。
小許認為,文化節目的集中出現,可能與國家近年倡導“文化出海”有關。“以前綜藝動不動就要出國,重點在帶觀眾體驗國外文化。現在更傾向于把國內文化輸出到國外。”
而更多制作公司還是更希望“多條腿走路”,和衛視、長、短視頻平臺多方合作,保證自身的生存。“熟悉各平臺創作模式,不拘泥于單一內容形式,對現階段的綜藝制作公司來說,是有必要的。”
在品牌投放重心轉移,在這樣的空檔期“修內功”,既是“不得不”,也是“需要做”。綜藝行業還沒形成新的格局之前,平臺和制作公司,恐怕都要學會獨立行走,找到自己環節的價值,然后再去共同摸索出可循環、可持續發展的道路。
(文中小許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