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很多人都有這樣的疑問：法國人懂中餐嗎？由他們來給我們的中餐廳評星級，靠譜嗎？當(dāng)米其林指南杭州首版公布，大家也許會對自己的心水餐廳沒能上榜而有些意難平，可對上榜的餐廳，總還是服氣的，他們各有各的美。
今天是2023杭州摘星之旅的第三站，解香樓。
翻開我的美食記憶，解香樓開幕之初時的杭州高端餐飲，會有金碧輝煌風(fēng)格的裝修，會有燕鮑翅檔次的食材，解香樓給我留下最深印象的不是菜，是那個獨特環(huán)境之中的意境美。
【資料圖】
現(xiàn)在回到解香樓，依然那么美，仿佛與周圍的環(huán)境融為一體。并且由于解香樓及同屬于羅萊夏朵·紫萱度假村的三嚥閣、曼殊的存在，拉高了整個三臺山路的美食水準(zhǔn)。
解香樓的靈魂人物俞斌跟我說，他1993年加入樓外樓，那個時候的樓外樓也被稱為杭州廚師界的黃埔軍校，造就了很多餐飲業(yè)大咖。工作十年后，俞斌從樓外樓離職，隨著潮流出去“承包廚房”，2005年參與籌建解香樓，然后就一直留了下來。
在解香樓的頭幾年，他覺得自己只是在重復(fù)以前的積累，完全沒有突破，直到上海黃浦會開到北京那年，他慕名前去打卡：“我到現(xiàn)在還記得那是一道冷菜，四色泡菜，是用四種蘿卜制作而成的，四種顏色的蘿卜，上面還用韭菜做裝飾，那韭菜被拗成像蝴蝶結(jié)一樣的造型。這給我的沖擊太大了，原來中餐還能這么做。”
在那之后，俞斌就開始走訪更多的名店。楊汁甘露放在玻璃瓶里，玻璃瓶外又套著一個玻璃瓶，外面還有一玻璃容器……或者是把茄子放在石板上，旁邊再擱幾片落葉，那道菜的名字就叫“那一年秋天落下的茄子”。這些，現(xiàn)在也有很多餐廳還在用啊，可以想見十多年前初見會有怎么樣的震撼。
“原來還有那么多的元素可以用，有那么多的手法可以玩，而且在玩形式的同時，并沒有犧牲掉菜的味道。”俞斌的菜開始變得不一樣了，為了吸收更多的靈感，他的腳步越走越遠，而且他與海外名廚之間，也從他單向的學(xué)習(xí)，慢慢發(fā)展到雙向的交流，因為他的成就越來越大，他與團隊做出來的菜也形成了自己的風(fēng)格，現(xiàn)在不論是哪種菜系的餐廳，只要提到“俞斌團隊”做的，就是一種風(fēng)格與品質(zhì)的保證。
如果要解構(gòu)俞斌的風(fēng)格，首先是融合。
俞斌說：“在美食方面，地域界線會越來越淡薄，舉個最簡單的例子，我們說杭州菜，其實從傳統(tǒng)來說在食材方面是受到很有局限的，以前的肉類菜以豬肉為主，在豬肉的基礎(chǔ)上變花樣，里脊菜就有十多種；魚類也不多，那個時候大多數(shù)是吃鯽魚、鳊魚，鱖魚已經(jīng)很好了，食材的局限性使得烹飪方法也受到了局限。”
現(xiàn)在食材的引進本身就是沒有國界限制了，那么引進其他菜系的烹飪方法也就自然而然。從這個角度來說，再提“立足浙江”就沒有意義了，因為立足不了。在這個大框架之下，他們的團隊可以做浙江菜，也可以做潮汕菜。
這就解決了長期以來我都有的疑惑：團隊里都沒有潮汕人，如何把潮汕菜做好？俞斌說：“我現(xiàn)在做的是，以一個杭州人的角度，來演繹我理解的潮汕菜，而且我認為做菜最終還是為了吃，好吃就好了，是不是地道，這個本來就沒有標(biāo)準(zhǔn)。如果100個客人里，有七成是認同我的菜好吃，那我就把這70個客人服務(wù)好。”換句話說，100個客人眾口難調(diào)，但里面有70個人都喜歡他的菜，他在這100個人的市場上就已經(jīng)成功了。
俞斌風(fēng)格的第二個特征，毫無疑問的，就是好看。這其實很好地回答了我當(dāng)初列出來的第一個問題：中餐和法餐之間也許有很多不同，但中西方的審美也是可以達成一致的。
解香樓的菜在各個季節(jié)里會因食材不同帶來不一樣的形式，但總體來看都很美。以這一季的套餐為例，打開菜單：前菜四道、一道湯品，接下來是三道主菜，以甜口清口，后面還有兩道主菜，再主食一道、點心一道、甜品一道。
其實前面還有一個贈送的餐前小餅，名字樸實無華，可看這個形式感，太有米其林范兒了。梅子啫喱亮晶晶的，里面包括著海蜇，底下是手作酥餅，服務(wù)員特別交待，這個要手抓著一口悶，能體會到食材的層次感。
前菜里，我最喜歡的是肉桂鹵水鵝肝，在濃郁的肉桂味兒包裹之間，鵝肝都變得小清新了，它降低了肉桂帶來的滄桑勁。
在前半場的主菜里，咸幾筍絲立鱗鯛從食材組合來看，還是浙江寧波的咸幾燒魚，只不過它的重點是“立鱗”，也就是將魚鱗進行油炸處理，不但視覺上別致，口感也更豐富。
金牌小牛肉是店里的招牌，由它轉(zhuǎn)折到堂做的桂花煙熏八寶鴨，也是這個時候我見到了解香樓兩位主廚中的吳萍瑤。有用噴槍點火的動作，謝天謝地，沒有用茅臺，激發(fā)出來的是松露的濃香，非常純粹，糯米八寶鴨變洋氣了。
此三道主菜，就是從淡口逐步到重口，稍事停頓，上來一顆“奉化蜜桃爆漿球”，再次用手指頭捏著入口，還沒來得及做好準(zhǔn)備，它就直接爆漿了，冰涼的果汁“啪”的一下，酸酸甜甜充滿口腔。
正是這樣的清涼，使我做好了準(zhǔn)備來迎接整個套餐的高潮。來的是甜筍片鮮魚籽豆腐，這是套餐中唯一的辣菜，也許會讓人聯(lián)想到老杭州喜歡的紅燒魚籽魚泡泡。
如果說前面的一系列表現(xiàn)讓我覺得很像法餐，當(dāng)最后的主是姜汁魚湯豆苗上來，這個順序又很中式了，我們平時不都是以綠葉菜收尾的嗎？主食姑蘇三蝦面和點心南宋定勝糕就讓我們回到了江南。
這就是俞斌為解香樓下的定義：新江南菜料理。每一道菜品的視覺都這么美，解香樓有專門的視覺設(shè)計嗎？俞斌說并沒有，所有的菜品都是廚師團隊設(shè)計、制作的。對解香樓的廚師們來說，把菜做好只是一方面，可能更難的是要把菜做美。但俞斌認為審美是可以后天培養(yǎng)的，抓住每一次交流的機會多看多學(xué)，吳萍瑤說“沒事還帶我們?nèi)ニ囆g(shù)館”。
在這次的采訪中，我還見到了另一位主廚任海鵬——解香樓實行雙主廚制，我將他們稱為“雙子星”。兩位主廚有明確的分工，任海鵬主要負責(zé)創(chuàng)新，每個月20號是整個餐飲管理公司的考核日，這個壓力太大了，照他的話來說是“本來蠻高興的，感覺最近啥都很順，突然想起，啊啊啊，這個月的任務(wù)還沒完成，就整個人都不好了”。
可不要以為做融合菜的創(chuàng)新會容易一些，俞斌給的要求是融合必須有主線，所有的融合都要圍繞著中軸線來完成。而任海鵬的創(chuàng)作過程也與其他廚師不同，一般廚師都是先設(shè)計出菜式，再來考慮呈現(xiàn)方式，他是倒推著走，基本上都是先有了某種畫面，再想要用什么食材來表達。
“對我來說是填空題，”他說。我覺得這就使得他的菜品永遠是好看的。
吳萍瑤負責(zé)后廚的各種事務(wù)，他們已經(jīng)完全實行標(biāo)準(zhǔn)化管理，也就是將西餐的量化管理引進中餐。餐廳執(zhí)行預(yù)約制，事先也會與來預(yù)訂的客人進行溝通，因此他每天開始上班的時候，對當(dāng)天要做什么就已經(jīng)了然于胸了。
解香樓“雙子星”主廚都是90后，與上一代的很多廚師不同，他們不是“讀書不好、想要有個出路”或者“家里條件差、學(xué)了廚師就有得吃”才學(xué)的烹飪，他們是對烹飪有真正的熱愛。他們很早就知道米其林指南對廚師的意義，說“這是每個廚師的夢想”。
吳萍瑤說，他在解香樓已經(jīng)干了十多年，他覺得最大的吸引力在于交流、學(xué)習(xí)的機會，我也曾聽其他餐廳的工作人員羨慕地說過，“解香樓有太多交流的機會了，這讓他們的菜品與眾不同”。今年下半年他們將遠赴北歐，與當(dāng)?shù)氐拿赀M行交流，現(xiàn)在是以米其林指南一星的主廚身份哦，想想就激動。
俞斌在這方面為大家提供了特別寬松的空間，他甚至對前來取經(jīng)的同行也敞開大門：“我從來不覺得這個菜是我燒出來的，就要保密了啥的，我愿意跟大家分享，因為一個優(yōu)秀的廚師是不會來照搬照抄的，他應(yīng)該加入自己的理解來表達。而且對我來說，這個菜燒出來了，就翻篇了，我還要再燒下一個菜，何必把自己束縛住？”
所以你會去解香樓，體會最像法餐的中餐之美嗎？